02 童话之前

从你的窗里看月亮 作者:任之涘(夏沫)

02 童话之前

　　    我的爸妈是在五十几岁时才不小心有了我，所以即使我上面有两个姊姊，在我出生时她们也早就结婚生子搬了出去，虽然她们每周末都会带着儿子女儿回来，但大多数时间仍是我自己一人度过。
    我不知道有兄弟姊妹一起玩是什么滋味，姊姊们的孩子虽然跟我年纪相仿，但在辈分上是我的姪子姪女，只是我们的知识与年纪并不懂这些，所以对彼此还是以名字相称。
    第一个让我喊出哥哥的人，便是季晨哥。
    「听说隔壁人家搬来了一对年轻夫妇，好像是从北市那来的。」爸爸在厨房里削着马铃薯说道。
    「今天早上去买菜时看到了，他们似乎还带着一个男孩，看上去是高中生，长得挺帅。」妈妈边拖地边应声，「不过那对夫妇看上去挺年轻的啊，儿子这么大，是小爸妈吗？」
    「唉，孩子面前不要说这些。」爸爸瞥了我一眼，放低音量，「都是同个社区的，现在这个时代虽然邻居间关係往往不亲，但孩子们没准会在玩耍时碰见呢，别让他们尷尬。」
    我抱着洋娃娃坐在一边，爸爸妈妈说的话我不明白，也不知道小爸妈是什么意思，爸妈年纪比较小这件事很严重吗？不论如何，他们都将自己的孩子养大了啊。
    重要的不是年纪，而是这个人的所作所为，大姊是这么跟我说的。
    「话说我们昨天还没有去丢垃圾呢，我现在赶快收收去丢吧。」妈妈放下拖把，「小椿要一起去吗？」
    「要！我要去！」我立刻起身嚷嚷。
    社区垃圾场位于停车场入口旁，而我们家是在社区最里面的大楼，走去倒垃圾需要穿过一整个社区，但因为会经过开满小花的中庭，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小美他们在玩跳格子，经过时可以玩个几局，所以爸妈每次倒垃圾时我都一定会跟去。
    「小椿要去的话，那我也要一起去！」知音在一旁附和。
    「那你们两个都赶快去换衣服，五分鐘后出发，洋娃娃不要带着去会脏掉。」妈妈耳提面命着。
    我们火速换好衣服后跟着妈妈出了门，才刚下楼就看见小美他们在社区中庭玩跳绳，在得到妈妈的允许后，我便拉着知音朝他们奔去。
    「小椿你们来啦！」小美热情的向我打招呼，我开心的对她挥手，同时也发现站在她身后的，是一些之前从没见过的男生。
    知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。
    「这是小胖，小宇，阿震。」小美指着那三个男生说，「这是小椿跟知音，平常大家都会一起玩。」
    「你们好。」我对他们点头微笑。
    「你们是姊妹？」叫做小胖的男生视线来回扫荡了我跟知音。
    「不是，我们是……」我想了想爸妈说的话，知音是大姊的女儿，也就是我是知音的妈妈的妹妹，论辈上是知音的阿姨，可是我跟知音平常都称呼彼此本名的，这样是要怎么解释……
    「这重要吗，大家都是同年级，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不是重点吧。」好在小美在此时开口解围，不过小胖等人显然不买这个帐。
    「当然重要啊，我们不认识她们欸，以后搞错怎么办？」小宇不悦的反驳，「所以你们谁是姊姊谁是妹妹？谁比较老？」
    「呃，我是……」
    「小椿是我的小阿姨，是我妈妈的妹妹。」知音打断我的话，不知何时她已经往前站了一步，「请你们说话礼貌一点。」
    我被知音突如其来的发言吓了一跳，下意识看了看小美，她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，所以也处在错愕之中，小胖等人亦然。
    可就在他们反应过来的下一秒，迎来的是哄堂大笑。
    「蛤？她是你阿姨？是那个阿姨喔？」
    「哈哈哈也太老了吧？阿姨欸！」
    「这么老怎么还跟我们一样高？你爸妈没给你吃饭吗？」
    嘲笑声持续了好一阵子，我感觉到我的拳头越攅越紧，一股燥热从背脊蔓延而上，委屈与愤怒在眼眶里打转。
    「唉呦，阿姨的眼睛好红欸，阿姨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？」小胖说着朝我靠近一步，酸酸的汗臭味袭来，我下意识憋住气。
    「哈哈哈哈，都阿姨了还要哭，羞羞脸！」
    「小胖，你不要这样啦！」小美生气的制止。
    「我怎样？我只是说出实话而已，我阿姨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哭。」小胖扮了个鬼脸，视线停在我胸前，「这样看来她不只长得矮欸，馁馁看起来也……」
    「喂！给我适可而止。」
    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吆喝，我抬眼一看，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，笔直的眉宇透着冷酷的气息，嘴唇清抿，看上去面无表情，可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却带着君王般的威严。
    「小胖子，不会玩耍就离人家远点，你离她太近了。」眼前这位大哥哥伸出手揪住了小胖的衣领将他拉离我几步，我随即大吸一口气，空气终于清净了。
    「你……你谁啊？凭什么说我是胖子？」小胖挣扎着甩开那人的手，在意识到他们之间那难以忽略的身高差后，吓得差点站不稳。
    「凭什么？凭我比你瘦啊你看不出来吗？」大哥哥笑了下，双手插入口袋。
    「你……你瘦又怎样了不起啊？」
    「不怎么样，那你先减到我现在的体重试试？」大哥哥歪着头喊了个数字，「先说啊，判断胖瘦的标准是透过bmi，公式是体重除以身高的平方，体重以公斤为单位、身高则以公尺为单位，不过你大概算不出来，毕竟你连最基本的辈份关係都搞不懂。你是东小的吧，生活课老师是谁，上次考试的考卷是不是自己签的名？」
    「你怎么知道……你偷窥我！」小胖大吼着，小宇跟阿震此刻也不敢开口，默默退到了小胖身后。
    「偷窥倒不至于，你别那么看得起自己。」大哥哥露出大大的微笑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，让人心底发寒，「但我还知道你把考卷藏在桌垫下，我相信你妈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很开心……」
    「不要告诉马麻！」小胖着急地大叫，鬼脸都不敢扮了，「好嘛我走就是了，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……」
    「说你可以走了吗，回来，旁边那两个也一样。」
    小胖小宇跟阿震乖乖的回到原地立正站好。
    「跟她道歉，然后以后别再随便这样说人家，否则我就把你们藏考卷的事告诉你们爸妈。」
    刚才还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小胖他们此时像垂着尾巴的小狗，不停对我鞠躬道歉，直到我说了三次没关係之后，大哥哥才同意他们走人。
    他们一走，知音就跟着追了上去，三两下的功夫就跑得远远的。
    「知音……小椿，我去帮你把知音带回来！」不知道是不是大哥哥的口气也吓到了小美，还不等我点头，小美就跑走了。
    中庭顿时只剩下我跟大哥哥两个人，我没见过他，照理来说我应该要感到害怕的，但或许是因为大哥哥刚刚帮了我，此刻我并没有觉得恐惧，反而是安心的感觉。
    「没事了，之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、就来跟我说，我再教训教训他们。」大哥哥蹲了下来，与我的视线平视，温柔的露出笑容，「我叫季晨，你呢？」
    「佟椿，木部的椿，大家都叫我小椿。」
    「好特别的字，小椿。」季晨哥哥笑了笑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。
    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，季晨哥哥，他有着一双非常温柔、好看，却带着哀伤的桃花眼。

02 童话之前